法乙俱乐部收入低，欧塞尔主席分享运营海外球队经验

法乙俱乐部的收入还不到法甲俱乐部的十分之一。

从预算的角度来管理和运营俱乐部，而不是从追求结果的角度来制定预算。

《社群》是中国国际广播电台决胜时刻、体育商业频道推出的一档体育商业主题对话节目，以“求同存异，畅谈大家关心的体育热点话题”为口号，每周五晚10:00在中国国际广播电台《决胜时刻》栏目播出。

2024/25赛季，五大联赛将迎来新的中资俱乐部。欧塞尔夺得2023/24赛季法乙联赛冠军，将征战法甲新赛季。6月7日，第164期节目由中国国际广播电台记者张文和体育大商营销副总裁、盛亿互动总经理罗冉峰联合专访欧塞尔足球俱乐部董事长周云杰，了解周云杰自2016年收购俱乐部以来，在运营海外球队方面的经验。

本文节选了本集的精彩内容。

法甲再迎中资俱乐部，谈欧塞尔青训经验、体育大生意，24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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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算是准备工作的第一步

张文：上周末欧冠决赛之后，2023/24欧洲职业足球联赛赛季基本落下帷幕。本赛季，五大联赛的中国俱乐部各自发展，其中欧塞尔将在下赛季以法乙冠军的身份重返法甲。本期节目非常高兴邀请到欧塞尔足球俱乐部董事长周云杰做客。您应该是第一位做客《社区》甚至是《决定性时刻》的足球俱乐部老板吧。今天我想跟您聊聊您在欧洲经营足球俱乐部的经历。

首先我们来回顾一下开心的时刻。从社交网络上的一些视频中我们可以看到，欧塞尔夺冠那天，天空下着大雨，你们和欧塞尔小镇的4万居民一起庆祝球队的晋级。当时你们的感受是怎样的？

周云杰：当时真的特别激动，虽然现在年纪大了可能就没那么张扬了，但是体育赛事是一个人展现个性的过程或者场合，所以比较容易让人激动，我也不例外。

欧塞尔是法国一家历史悠久、影响力巨大的俱乐部，俱乐部明年将迎来120岁生日。在法国，几乎没有其他俱乐部像欧塞尔一样从未离开过一座城市，从未更改过名字和队徽。然而2012年，欧塞尔从法甲降级，从此走向没落。这很大程度上体现了商业足球大浪潮下，小城市俱乐部面临的巨大挑战。不过，小城市球队也有其魅力所在，作为平民俱乐部，有着深厚的平民精神，球迷与俱乐部的羁绊自然深厚，在法国时常能感受到俱乐部球迷巨大的热情。

罗然峰：2022年，欧塞尔也通过附加赛重返法甲，但遗憾一个赛季后再次落入法乙，在刚刚结束的赛季又要为法甲资格而战。之前看到您接受当地媒体的采访，提到球队在上次晋级后情绪上“过度兴奋”。这成为您这次再次备战法甲时会特别关注的一种情绪。从俱乐部管理的角度，能否请您介绍一下球队从相对低级别的联赛升入更高级别的联赛后，会发生哪些变化？哪些季前部署尤为重要？

周云杰：现代商业俱乐部首先要做好财务预算。中国有句俗语叫“兵马未动，粮草先备”。备战比赛也是一样。做预算不是说一定要花多少钱，而是要理清支出和收入的预期。球员出售、场馆安保、商业开发……这些业务环节，每个环节要花多少钱，都要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计算。

对于欧塞尔本身来说，我们更看重的投入是青训。一方面法乙俱乐部的收入还不到法甲的10%，买球员并不是球队建设的最佳方案。另一方面，我们也认为青训是俱乐部的立足之本。如果青训做不好2024法甲冬季转会，就算花钱买再多的球员，成绩、排名、场上氛围都只是暂时的。所以我们主要通过青训来培养一线队人才，只有有些位置无法填补或者在市场上找到符合俱乐部价值需求的球员时，才考虑买球员。

02

球迷难忘的中国之旅

张文：我很喜欢一部纪录片《欢迎来到雷克瑟姆》，讲的是两个美国演员来到英国经营一家五级联赛俱乐部的故事。看完这部片子，我体会到经营一家俱乐部的艰辛，尤其是跨国经营。整个经营过程充满欢笑和泪水。比如，当球队表现好的时候，当地居民会称赞甚至感谢老板；当表现不好的时候，他们会要求你买球员、修球场。周先生接手欧塞尔八年来，与当地球迷相处得如何？

周云杰：我跟球迷的关系很好，比如我加入俱乐部的第二年，就有一些球迷来中国，因为之前有传闻说俱乐部要来中国比赛，所以他们提前很久就买了来中国的球票，买的球票很便宜，而且路途比较远，从巴黎飞到法兰克福2024法甲冬季转会，再从法兰克福飞到哈萨克斯坦，最后才到中国。

我知道他们要去北京之后，考虑到球队还没来，一路上很累，就出于中国礼仪，安排司机到机场接了我们十几个人。另外安排了他们的酒店住宿，陪他们吃了两顿饭，还安排他们看了北京国安和广州恒大的比赛。他们在北京玩了大概三天，就开开心心地回去了。后来球迷圈里提到，新老板很平易近人。我个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接待远方的客人是我们的礼仪和习惯，但对球迷来说却是一段深刻的记忆，现在人们都会谈起过去的回忆。

后来，欧塞尔市长在报纸上公开呼吁球迷们不要叫我“中国人”或者“中国老板”，而要叫“周先生”——这是对我这个人的尊重。我觉得这次接待是一件小事，但却能改变人们对你的看法。所以你不必刻意做什么来和球迷沟通，如果你真心实意地把他们当朋友，就能得到他们的支持。

张文：欧塞尔有着悠久的历史，但同时也是一家小镇俱乐部，当你第一次接触这家俱乐部时，是否被俱乐部的历史与市场规模的反差所震惊？

周云杰：欧塞尔其实在法国很有名气，根据最新的调查数据，法国人口3000多万，欧塞尔有近100万球迷，另外俱乐部还有200万注册球迷。虽然是个小镇，但却是一座很传统的城市，有点像中国的扬州，在水运发达的年代，这里很繁华。直到公路、铁路、航空发达之后，这个地方才开始渐渐没落，但它确实是法国乃至欧洲一个很有影响力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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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甲联赛一年内收入增长

张文：你们在决定收购这家俱乐部的时候，有做过非常深入的调研吗？

周云杰：是的。欧塞尔最大的影响力在于它的青训体系。欧塞尔在法国和前法属领地有28个卫星俱乐部，这些俱乐部将大量有天赋的足球小将送到欧塞尔进行培养。今年欧塞尔U19打进了法国U19联赛的决赛，6月16日将与巴黎圣日耳曼U19对决。按照规则，我们已经获得了下赛季欧青赛的参赛资格。所以总体来说，欧塞尔有实力，有文化，有底蕴，也有一定的影响力，还是值得收购的。

张文：法国是一个以青训闻名的国家，欧塞尔能够杀入法国U19联赛决赛，与巴黎圣日耳曼这样的顶级球队直接对决，说明其青训工作非常成功。

罗然峰：欧塞尔历史上出过很多著名球员，其中最著名的应该是坎通纳，他就是欧塞尔起步的，阿森纳的萨尼亚、罗马的梅克斯也都是欧塞尔培养的代表性人才。这也让我想到一个问题，2022/23赛季，欧塞尔在法甲的转会投入大概是150万欧元；而2023/24赛季，欧塞尔在法乙奋战时，俱乐部的转会支出却增加到了300万欧元。我一开始就纳闷，这是不是意味着俱乐部更加坚定了回归法甲的决心，所以投入更高了？

但是刚才周总讲到青训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在用自家球员当球队思路下，150万欧元和300万欧元的差距可能并不是很大。我们应该往哪个方向去理解呢？周总，能不能分享一下您近两个赛季在转会市场的投资思路？

周云杰：作为一家体育俱乐部，欧塞尔的预算制定并不是单纯为了追求成绩，而要根据俱乐部的发展需要来制定。就像经营企业一样，如果想做出好的产品，当然需要好的设备，但同时也要有相应的财力来支撑你的体系。为什么我们上赛季比法甲多花了100多万呢？最主要的原因是在法甲，俱乐部一年的分红接近4000万欧元，而在法乙，最好的收入也只有300万欧元。另外，门票收入、赞助收入也相应翻了一番，我们的财务收入水平提升了很多。

同时法甲还有“降落伞保障”机制照顾降级球队，即政府会拨出一笔钱给降级俱乐部2024法甲冬季转会，保证俱乐部还有相应的财力支撑运营体系，上赛季我们就收到了大约300万的降落伞资金。

于是我们的收入能力提高了，支出也相应提高了。我们的运营不单单是追求结果，包括青训。青训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一线队提供好的球员，二是经济效益。比如2021/22赛季我们成功进入澳超，而一年前我们以1000万欧元的价格卖掉了一名19岁的球员（ 注：也就是2020年冬季转会窗从欧塞尔转会到摩纳哥的中后卫让·马塞兰​​）。有了这个收入，我们的支出也就相应有保障了。所以我们是从预算的角度来管理和运营俱乐部的，而不是从追求结果的角度来制定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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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振青训体系，增强俱乐部信心

张文：对于你来说，经营俱乐部是一个“跨界”的工作，可能要为此交一些学费。因为跨界不只是领域的，更是文化的。在经营俱乐部的过程中，你遇到过哪些文化差异？你是如何解决的？

周云杰：最重要的是沟通和理解。文化差异是存在的，但不能急于解决，要一步步来。要记住我们都是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需求、情感、关系，在不同地域其实都是一样的。刚到俱乐部的时候，俱乐部传奇人物盖伊·鲁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欢迎，第二句话是让我不要在意这里的事情，后一句话让我很尴尬。

但经过几年的努力和与他的交流，我们渐渐了解了彼此。在这个过程中，我不需要表现出自己比他懂足球多少，正常的交流就足够了。当我们成功升入甲级联赛时，居伊·鲁自豪地告诉记者：“我们为什么能升上甲级联赛？因为俱乐部有一个‘好爸爸’，我们的球员和俱乐部都愿意为他工作、为他奋斗。”这时，老头子已经认识到了我们对俱乐部的价值，我感到很欣慰。

2020年，青训球员马塞兰转会至摩纳哥队。

为欧塞尔带来重要收入

张文：我们要让当地球迷乃至俱乐部元老们，了解新老板是如何经营俱乐部的，当他们看到俱乐部健康发展、成绩稳定，新老板不搞“吸血”行为，沟通就会越来越顺畅。

罗然峰：我们常说体育俱乐部的主要收入模块来自于门票、转播权、商业开发、周边产品等。在足球方面，还有球员交易这个模块，这部分收入可以占到俱乐部收入的相当一部分。就像刚才周总提到的，马塞兰的转会，对俱乐部的财务起到了很大的支撑作用。那么在您接手俱乐部之后，欧塞尔的自给自足能力怎么样？是否需要您在未来加大投入，才能达到如今的自给自足？

周云杰：欧塞尔衰落降级的时候，成绩一直很一般，确实和预算有关，但更大的问题是过早出售年轻球员，导致俱乐部“失血”，不但资金损失，青训体系也损失殆尽。所以我到俱乐部之后，重点抓了两件事：一是恢复青训体系，二是恢复俱乐部的信心。前期确实有一些投入，但不多，主要是基础设施，比如改善草坪、训练设施等。欧塞尔是个小城市，在那里获得大型商业赞助的几率不高，我们主要通过青训、门票销售和球迷商业拓展来增加收入。刚才说了，俱乐部球迷基础大，可以做好体育延伸产品的运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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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在等待中国球员的出现

张文：俱乐部目前由执行主席巴蒂斯特·马莱贝、主教练克里斯托夫·佩利西耶和负责球员招募的大卫·范蒂埃领导。在这样的组织架构背后，您作为老板扮演着什么角色？如何处理分歧？

周云杰：情况其实比较简单，他们都是专业人士，我们主要听取他们的意见。专业的事情我不会太过介入，但我参与管理的原因，是因为我要管预算。不管是球员招募的过程，还是专业体育项目设施的投资过程，我参与的主要切入点都是预算管理。专业管理我介入得不多，当然不介入是不可能的，但我尽量少管。

张文：说到参与，不得不提中国资本投资国外俱乐部的一个原因。您在2016年接手俱乐部的时候也提到了这一点，当时提出了三个目标：第一，欧塞尔重返法甲，这个目标实现了；第二，俱乐部财务上自给自足，并且实现盈利，这个目标也在很好的实施中；第三，让中国球员去法甲踢球。第三个目标也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但是大家都知道，中国球员很难在五大联赛立足。现在，您觉得通过投资俱乐部的方式来支持中国球员跳级，还是比较理想的？

周云杰：我的想法是，至少我们要创造机会。所以今天我也想对很多球员的家长说一句话，就是我希望、欢迎你们的孩子到欧洲、到欧塞尔踢球，这对你们个人的发展、对中国足球的发展都有帮助。到了这一代，成果不会马上显现出来，但是中国球员迈出这一步，就会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越多的人加入到整个先进的足球体系中，中国足球就一定会取得越大的进步和提高。

张文：今天听您讲述在法国经营俱乐部近十年的故事，给了我们很多启发。俱乐部可以帮助企业找到更大的市场，体育也可以成为连接消费和文化的一个很好的手段。只要我们耐心做生意、耐心交朋友，生意就能做久。谢谢周先生接受我们的采访，我们下次再见。

注：本文所用图片来自欧塞尔足球俱乐部和网站